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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靖]阑珊处(3)

写在前面:这章写得很开心~有发糖~ 少阁主教你怎么教孩子。

依旧谢谢 @12341234 姑娘一次次帮我beta和想情节啊~


六 萧庭生,蔺晨,和太傅

      萧景琰醒来的时候,苏宅的样子映入眼帘。没有繁复的幔帐,没有忙碌宫女的脂粉气,只有淡淡的药香。还没有完全挣脱昨夜的梦魇,他喘着气,努力挣扎着坐起来。

   “小殊……”

     只当还在梦里,血染山河,小殊走了,就剩自己,叫喊着他的名字。浑身冰凉,浑身颤抖。

     突然有双温热的手覆了上来。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温暖渐渐从手心穿到身体里,战场越来越远,淡淡的晨露气息越来越近。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景琰,怎么出那么多冷汗。”

     蔺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 

  “无碍……朕……这是……蔺晨!?”

    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萧景琰明显还是吃了一惊,随即要挣扎开来。

  “没事了,没事了。”不知道是刚刚醒的关系还是其他,萧景琰挣不开蔺晨的手,蔺晨拿出手帕,給他擦了擦。站起身来,轻抚了抚萧景琰的背。

    萧景琰刚刚还带着噩梦的记忆,心绪不宁,被蔺晨这像对待孩童一样,一擦一抚,倒是悄悄红了耳朵,也无暇顾及生气了。

  “昨夜……”

  “昨夜陛下喝多了,就睡下了。来,醒酒汤。”

    蔺晨扶他坐好,给他递过一碗汤药。萧景琰很少生病,也不长吃药,所以总觉得中药味苦,多少抵触一些。但其实确实有些觉得头疼,想到桌上还有公文,便没怎么想,一饮而尽。倒是奇怪,这汤药并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有点香甜。以前怎么不觉得这醒酒汤好喝。

   “不苦吧?”蔺晨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笑了,“长苏说你最怕吃这些,我加了红枣,花蜜和甘草,缓和一些。”

     萧景琰点点头,虽然有些惊讶蔺晨的细心照顾,却又想起昨夜看到的信,明了起来。

    “先生,”萧景琰从床上起来,“朕怎样也是征战四方的热血男儿,不用这般照顾。”

     天色还带着一点夜的灰暗,露水混着青草的气息,随着风送进屋里。与这味道一起飘进来的,还有八宝粥的味道。端上来,红枣,莲子,桂圆,薏仁,混着糯米,撒着白糖,叫人看了就颇有食欲。对上蔺晨的眼睛,蔺晨笑:“快去洗漱,凉一下,吃了就回宫里去吧。”

      萧景琰便不再多言,只道自顾去洗漱了。


     倒是蔺晨想得仔细,不知从哪弄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已经在后门外候着。看四下无人,蔺晨就拉着景琰坐了上去。景琰向来不喜欢和人同用马车,总觉得空间被侵犯了。然而这马车是蔺晨安排好的,他又非要一同前往,憋屈的皇帝陛下也不好说什么。

      蔺晨换下了练功服,着一身金丝暗纹的丝面白袍,随意地扎头发,拿着扇子摇啊摇,看着就像谁家的风流贵公子。景琰看着,想着初见时,还是很羡慕这人:闲云野鹤,出尘世,入仙家。虽平日里疯言疯语,调笑行酒,做起正经事来却一丝不苟,俠骨柔肠。

   “陛下看什么?”蔺晨突然出声,一双桃花眼对上了萧景琰出了神地鹿眼。

     萧景琰慌忙咳嗽一声,转过头,道:“朕在想庭生,不知道寻到他没有。”

   “那么心急,昨夜却还肯与草民宿于宫外啊……”蔺晨的语调里又带上了调笑,“这是相信庭生呢,还是相信草民呢?”

   “蔺晨!”因为坐在马车里,也别无他法,萧景琰压低声音怒喊了一声。

    蔺晨“嘿嘿”笑够了,才清清嗓子,道:“昨夜陛下就寝后,草民把庭生找到送回宫了。他躲在旧靖王府。”

   “哦?”萧景琰倒觉得新奇。

   “庭生毕竟还小,整日叫他写策论,他自然觉得烦闷,还不许出门。写不出来,又怕他父皇责骂,只能偷偷跑出去了。”

   “写不出自然可以去太学呆着,朕找了那么多太傅,难道一个都答不出?”

   “非也非也,”蔺晨连连摆手,“那些太傅,都是些老学究,庭生多半是怕他们。何况,你要一个小孩写一堆战国策里的法术来?”

     萧景琰皱眉,道:“朕布置的题目简单,‘仁政’而已。庭生已经读过《论语》和《孟子》,这一题,不难。”

     又一顿,怒道:“读那么多书,竟只知道偷跑出宫,思享乐!”

   “不如,我去教庭生?这也是长苏的意思。”

    萧景琰瞥了他一眼,却默然。

   

    下了马车,东方既白,萧景琰直冲长林殿,蔺晨在他身后跟着,悄悄跟身边的高公公嘀咕了几句。

    等不及长林殿里的太监禀报,萧景琰就吼着“萧庭生”的名字冲了进去。

    小孩子吓得跪在地上,请安都说不清楚。萧景琰冷着脸,叫人拿家伙来,卷起袖子,要亲手杖责他。

    萧庭生也不过十三岁,见父亲盛怒,还被两个太监按在凳上,“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还哭!自己做了什么事,还哭!”萧景琰怒喝道,说着就一板子下去。

  “父皇,父皇,孩儿错了……”庭生哭得更凶了。

  “太后娘娘到,公主殿下到……”

    萧景琰看了一眼蔺晨,想都想得到是谁去通风报信了。

   太后的都没有戴发饰,牵着刚刚起床的小公主就跑了进来:“这是要做什么?景琰,这是要做什么?”

  “母后,孩儿是在教训庭生。他不学无术,昨夜还擅自出宫。该罚。”

  “皇奶奶……”庭生见来了救兵,哭得更凶了。

  “叫皇奶奶也没用,“萧景琰算是铁了心,挡在太后和庭生之间,“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朕今日就算误了早朝,也要教训这个孩子。望母后见谅。”

    说着,他转过身,又要去打庭生。突然,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是蔺晨。

    萧景琰刚要发作,却被蔺晨打断了,“且慢。陛下刚才说,‘养不教,父之过’,可记得还有后半句?‘教不严,师之惰‘。依草民看啊,罚殿下之前,要先罚了陛下自己,还有太傅才对。”

    场面瞬时冷了下来。还没有人敢说皇帝陛下坏话。

   蔺晨又抽走了皇帝手里的板子,护在庭生面前,道:“陛下请遍天下名师,日夜教导殿下,不可谓用心良苦,怎可以说‘养不教’呢?依草民看,这必是太傅的错。”

   “蔺晨,你知道你在干什么?”萧景琰压低了声音,眼里似乎更带了些担忧,“你这样给他找借口……“

   “太后娘娘,”蔺晨打断了萧景琰,“依草民看,是不是‘教不严’应该请来太傅,让他们对质才是。若是太傅用心良苦,殿下依旧不肯学,再罚也不迟。”

   “蔺阁主说得有理,”太后点头道,“快传哀家旨意,把几位太傅请来。景琰,先坐下等母后去理理头发。蔺阁主,早上起来,也来不及給公主把脉,烦你来看看公主今日是否安好。”

   “领命。”蔺晨笑着走了过来,正要俯下身,却又被公主圈上了脖子,不得不抱她起来。

    这可看得萧景琰目瞪口呆,这孩子,是不喜欢自己抱的。

    “蔺伯伯早,”念殊笑嘻嘻地看着他,去捏他耳朵上的银环,“蔺伯伯今天也穿得很好看。”

   “谢公主,现在我们应该把脉了。”蔺晨又被夸得脸红,把怀里的女孩抱得紧,“公主坐下来好不好?”不由分说,把穿着粉色绮罗裳的孩子放在萧景琰腿上,再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脉。


     待太后梳妆毕,三个太傅也来了,跪在地上。萧景琰眼神不善地看着蔺晨,看他要闹出什么事来。庭生已经被太后搂在怀里,远远离着萧景琰。

   “太后,”作揖,“昨夜陛下读故人之信,已答应故人拜草民为太傅,教导殿下读书。既如此,此事应由草民代问清楚,好叫太后陛下定夺。”

     萧景琰一脸惊讶,刚要说话,却又被太后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蔺阁主说得是,”太后点头,“阁主请便。列为太傅,快快请起。”

   “各位太傅,如今,蔺某人也算是同僚,可否告知殿下这几日的策论题目?”

   “蔺太傅,”胡子白花花的李太傅作揖道,“题为陛下亲点,‘仁政’。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故要殿下做策论。”

   “殿下,”蔺晨点头,又把庭生叫到跟前,“此题可有不明之处?”

   “没有,”庭生摇头,“用德来治国,便像北辰星,居一方,其他星辰环绕着他。这,便像是父皇,以德治大梁,贤臣环绕。”

    蔺晨点头称是,又问:“既如此,为何不去作文?”

  “庭生有一事不解。”

  “殿下请说。”

  “父皇勤政,平日里却爱独处。何以说,众星拱之?”

   太后听闻,默然掩面。皇帝则顾左右而言他。蔺晨笑笑,摸了摸庭生的头。又向几位太傅行礼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 殿下尚幼,有不明之处,诸位当为其解惑才是。”

   “这……”几位太傅都一下子陷入两难境地,不知如何是好。

    蔺晨又笑,对萧景琰和太后道:“殿下有惑不得解,往往独思。太傅们不解惑,有所过失,草民认为,是太傅的闪失。”

    张太傅心有不服,作揖道:“太后,恕臣等愚昧。还敢问蔺太傅对此如何解答?”

   蔺晨又笑,拿扇子扇了扇,道:“殿下,北辰星,可终日可见?”

  “白日不得见,却夜夜可见。”

  “不得见之时,众星可离去?”

  “这……并非如此。日高升时,光芒灿烂,就算有星辰,也应该是不得见吧?”庭生挠着脑袋道。

   “殿下,正是如此。非众星离去,只是不得见罢了。众星拱之,心心念念。”

    几句话说得几位太傅心服口服,纷纷认输求责罚。

    太后眼里都是满意,又对景琰道:“本宫也觉得是太傅们未解惑的缘故。陛下应该处罚的,是太傅们啊。”

     这一来一去,萧景琰的脾气都小了几分,虽仍觉得是蔺晨胡闹,却也没办法,便道,“太傅教庭生,尽心尽责,有所未顾及之处,也是难免。朕不便责罚,下不为例就是。”

    众太傅刚要谢恩,又被蔺晨打断,道:“刚刚陛下要丈责殿下,换了太傅,就如此轻责。是何故?”

    萧景琰实在忍受不了,道:“蔺晨近日是要处处与朕作对?”

  “那蔺阁主以为如何?”太后倒是看得饶有兴味,问道。

  “依草民看,也应该丈责。”说着要去那那根大板子,手里去捉那个白胡子太傅。吓得其他太傅连连惊呼。

  “蔺阁主,”庭生突然站了出来,道,“蔺太傅。庭生自知才疏学浅,太傅们教导已是尽力,求蔺太傅不要丈责他们。太傅年老,这一打,怕是……”

   蔺晨停下了手,摸了摸庭生的头,笑道:“殿下说得是。太傅有过,而陛下念其忠心,可罚可不罚,便不罚,是为仁。殿下乃陛下之子,陛下本欲亲自责罚,是为了掌握尺度,不能真的打坏了殿下,亦是为仁。殿下,可明白了陛下的用心?”

   “庭生知道了。谢太傅指教。”


     这事多年后,萧景琰不经意想起来,都要数落蔺晨一阵,“那时,才刚见面,就把朕的颜面丢光了。”“那你也没有阻止我呀。”蔺晨还是笑嘻嘻不正经地看着他。萧景琰穿着单衣,也没有束发,歪歪脑袋,自觉说不过他,转过身去,推开窗,却见看窗外白雪皑皑。半晌,用极轻的声音道,“被你捉着手,一下,就,就什么都想不起来说什么,真应该把这手剁了……”蔺晨知他害羞,也不点破,给他批上一件衣服,站到他身后,双臂环着他,温热的双手捂住景琰的手,笑意浓浓,“我记得就好,手留着给我画画吧。”当然,这已经是后话。

     

     当下,太傅们纷纷点头称赞,萧景琰紧绷的脸,也稍稍放了下来。之后,萧景琰刚刚赶得上去朝堂,总觉得今日蔺晨没有給自己面子,却又给了自己面子。内心虽然还有一些纠结,却不再像刚见面时反感了。频频又想起了小殊的话,便觉得,还是应下他做太子太傅之责。然而一瞬间,又觉得胸胁胀满,头疼骤起。咬咬牙,还是往前走去。


tbc.

注:为政以德 出自《论语》。

      蔺晨说的想法,其实是出自苏轼的《刑赏忠厚之至论》,“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过乎义,则流而入于忍人。”


写在后面:所以蔺晨是身体力行,寓教于乐,好好教导庭生。至于景琰嘛,也要像小孩子一样,慢慢解开心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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