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依赖
写在前面：这是存货了，既然以前写了，就改改发出来吧。
设定仍然是阿诚和大哥差8岁。
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不是谁一直保护着谁，而是能互相依赖，一如初见地好，并且甘之如饴吧。
一 第一次的别离
明楼沉默着收拾东西，书房里的灯映出两个沉默的影子。窗户关上了，房间里还是有些闷热，潮湿的气息倒是关了窗也无法散去的。阿诚走过去想去开窗，被明楼轻轻揽在怀里揉了揉脑袋，又放开他，去把电扇打开了。阿诚特别招蚊子，咬锝包多了，忍不住抓啊抓，结果就到处一块块红色，让明楼想起刚见他的场景。
明天，明楼就要去巴黎了。走得这样急，只是因为那一场惊天动地。明家大姐必须在事态失控之前把明楼送走。明楼收拾到半夜，阿诚趴在床上看着他收拾，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明楼把电扇关了，把毛巾毯給阿诚盖好，然后爬到床上，拿着蒲扇有一下没有一下地給他扇着。可能是睡在草席上的缘故，阿诚没有醒着的时候觉得热了，夜里的气温也渐渐低了下去。明楼小心翼翼地扇着，怕惊醒了身边的孩子，想到大少爷也有今天，明楼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阿诚有自己的房间，布置规格和明台都是一样的，本来他都是一个人自己睡。就在刚刚入夏的时候，明镜突然出差，拗不过明台的哭天喊地，把明台也带走了，同时带走了家里的帮佣。嘱咐明楼照顾好阿诚，便匆忙走了。结果阿诚拉了几天肚子，还发起高烧来。等明镜接到苏医生电话，回到家，看到阿诚瘦了两斤。
“哎呀哎呀，”明镜看着阿诚房间的竹席，顾不得换衣服就亲自上手搬开，“又不是大热天，夜里要冻坏的呀，侬这个做哥哥的也不晓得关心一下的啦？”
“阿诚讲他热死了热死了，我就……”
“电风扇也不好开通宵的呀！”明镜急锝直摆手，“肚子不好，侬要引起重视的，晓得伐啦？伊还小呀，侬当伊几岁啦到底？”
那夜大少爷被罚守着阿诚睡。明楼才注意到，这个孩子睡觉也不安分，经常被子踢掉，就露出肚皮来，要经常给他盖好被子才好第二天没有拉肚子。明大少爷也是要读书上课的人，不好每天夜里哄小孩子睡觉，但又怕阿诚病了，想来想去，就叫阿诚搬到自己房间，要读书一起读，要睡觉一起睡。久而久之，大少爷的房间也变成了阿诚的房间。
明楼看着靠着自己胸口安睡的阿诚不免有些担忧，要是自己走了，阿诚没人照顾了怎么办。阿诚在上中学，虽然成绩很好，平时也很乖，但性格到底还是内向了一点。
“哥哥……”小孩子困得不行，却还要努力睁开眼睛。
“热么？”明楼一手抱着小孩子，一手拿着蒲扇扇风，力气又大了一点。
“不热。”阿诚摇摇头。
“哥哥明天要走了，害怕吗？”明楼轻声问。
小孩子似乎认真想了想，轻轻点点头。
“怕什么呀？”明楼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是我的弟弟，还有谁敢欺负你？谁欺负你，你给哥哥打电话。”
“我怕没有哥哥，睡不着……”阿诚似乎有点害羞，低下了脑袋。
“小男子汉了，可别学明台。”明楼轻轻刮了刮阿诚的鼻子。
“我怕做噩梦……”阿诚难得学起明台撒娇起来。
明楼笑笑，也不戳穿，虽然嘴上不说，却绞尽脑汁想叫明楼留下来陪他。
“这样啊……，”明楼想了想，又坐起来，扭开灯，下床，去柜子里翻了一阵，拿出一个棕色的小熊娃娃，又回到床上，塞到阿诚怀里，“这是姆妈给我的，美利坚带来的洋娃娃。哥哥做噩梦，就把小熊娃娃放在身边。现在给你了，你做噩梦他会像哥哥一样保护你的。”
“那哥哥呢？……”
“哥哥一直保护你的。”
阿诚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又靠在明楼胸口睡着了。
第二天去机场的路上，明台难得扯着明楼的衣服哭地哇啦哇啦，嘴里嘟囔着“大哥哥不走”，明镜说到底也是舍不得，拿手绢擦擦眼角的眼泪，时不时給明楼几句嘱咐。天气依然闷热，天好像要下雨，却就是不能下下来，阴阴的，闷闷的。阿诚一个人坐在汽车前座，一声不吭。明楼知道他难过，想安慰几句，却又怕开了口，阿诚之后更难过，几次想开口，到最后却只能作罢。
到了机场，明台终于含着棒棒糖止了哭，牵着明镜的手，看着明楼跟姐姐道别。阿诚还是一声不响，在一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哥哥。明楼该说的都说完了，再转过头，看着阿诚，轻轻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跟他笑了笑。阿诚也露出一个微笑，亮晶晶的眼睛就这样看着明楼的眼睛，也不去拉明楼的手，就这样静静抬起头，看着。
“下次看到你的时候，就会长高了。”半晌，明楼还是这样说了一句。
阿诚点点头。
“哥哥，”阿诚就在明楼要准备去候机厅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睡不着的话……”
“那就打电话给哥哥。”明楼摸了摸孩子的头。
“没有人给我扇风……”说着这样的话，阿诚的脸也红了起来。
“好，好，阿诚再大一点，哥哥就接你去巴黎，哥哥给你扇风。”
被这小子的撒娇弄得满心甜甜的大少爷暗暗下了决心，这个孩子以后也要好好宠他。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是小狗。”
二 巴黎
这天夜里，巴黎的雪竟然大到有些积了起来。明楼又检查了一遍关紧的窗，拿拨火棍把炉子里刀火加旺一点。厨房里漫出了烤鹅的味道，明楼赶紧走过去查看烤箱，顺便在沙拉里放上橄榄油，端到了餐桌上。
阿诚裹着浴巾出来，还是因为有些冷而打了个喷嚏。
“快去穿衣服！叫你把换的衣服放进浴室，你又不听。”明楼不满道。
“哥……我错了……”
“还敢说错了……”明楼眉毛一提，阿诚不敢回嘴，乖乖进了房间。
饭是明楼做的，碗也是明楼洗的。大少爷做到这个份上，明楼也在反思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阿诚一副无辜的样子窝在火炉边等着明楼发落。今天不得已演了一出“哥哥饶命”，结果一回家就发起烧来，硬生生把明楼的火給压了下去。
明楼煮好姜汤，端过来，正要喊阿城吃，却看到阿诚在沙发上睡着了。叹了一口气，把阿诚抱到了床上。明明长得跟明楼差不多高了，却总是吃不胖，抱起来也没有多少重。正要放到床上，却看到阿诚皱着眉头，含糊地喊着“哥哥饶命”，眼泪都掉了下来。明楼把他放下，轻轻拍着他的背，唤道：“阿诚，阿诚。”
少年的眼睛里还是带着眼泪，睁眼看到明楼，似乎送了一口气，却似乎还是被梦魇缠绕着，嗫嚅着“哥哥”，像极了小时候做噩梦的神情。
“胆小鬼，”明楼给他盖好被子，轻轻拍着，“哥哥在，不要怕。来，喝了姜汤，出一身汗，明天就舒服了。”
搂在怀里，看少年缓缓喝下加了红糖的姜茶，似乎也安心了不少。
“看到烟缸的死……怕了么？”明楼下巴顶着阿诚的脑袋问。
看不到表情，却感到他身体一僵，然后轻轻点头。
“知道怕还要掺和进来。”
“真正的勇气，是知道怕，还要勇往直前，”阿诚带着一点鼻音，“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快，这组的人……”
“今天你活着都是个奇迹，”明楼的语气里带着生气，“我晚来一步是不是要给你收尸？”
阿诚愣了一下，道：“对不起，哥哥……可是，可是，那你呢？”
“我要保护你啊，”明楼叹了一口气，“我要保护你，保护大姐，保护明台，还有四万万的同胞。”
“我也想保护哥哥啊。”
声音很轻，像窗外飘落的雪花，阿诚迷迷糊糊地在明楼怀里睡了。路灯下，白色的雪花带着柔软的昏黄，像星星，掉落下来。
“你呀，就留在哥哥身边，才好呢……”
三 明台的手表
挂掉电话，明楼又仔细把计划跟阿诚说了一遍。阿诚绷着的神情，一直没有松懈下来。明楼说完，喝了一口茶，看阿诚还是一动不动。明楼自己的神情倒是放松下来，看着自己从小养大的弟弟，脸上的表情，从小到大倒是没什么变化。
“去睡一下，”明楼用眼神安慰道，“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你必须有个好的身体。”
“睡不着。”阿诚似乎是跟自己生气。
“这是命令。”明楼严肃了起来。
阿诚撇撇嘴，不满地看了一眼明楼，站起身来，上楼去了。
明楼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脾气是哪里起来的，小时候的阿诚可乖多了。犯了错，就会眼巴巴看着明楼，听他教训，听他安抚。今天也是眼巴巴看着自己，害怕得要命，差一点就以死谢罪了。万难之下，想出这个办法，阿诚倒也不抱怨，只是…… 只是什么呢？
啊，只是那个哥哥的胆小鬼不见了，小鸟儿长大了。现在的阿诚，穿着风衣，出入在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微笑的背后，眼神里多了一份凌厉。面对南田要虚与委蛇，面对梁仲春要量材使器，还要每日提心吊胆地关注着明台，在自己无法分神的时候，关心经济的走向。明楼自己累了的时候，会在沙发上躺着，不知不觉睡着，醒来的时候，身上就是一条毯子，茶几上就是一杯温热的开水。发生危险，自己无暇顾及的时候，阿诚总是会把事情做得妥妥贴贴。唔，是多久没有看见阿诚睡觉的样子了？是有多久，没有像小时候，哄着他，看他擦掉眼泪，露出笑容。这样想着，明楼站起身来。
轻轻上了楼，阿诚的房间安安静静，灯却亮着。明楼轻轻推开门，穿着丝绸睡衣的阿诚，靠在床头，翻着手里的书。看到明楼进来，他倒是有些惊讶，轻声道：“大哥，怎么了？”
明楼没有答，只是把热好的牛奶递给他：“喝了好睡觉。”
阿诚狐疑地打量着明楼，伸手拿过牛奶喝了起来。
“怕你睡不着，看看你。”
阿诚低着头，脸却红了起来，一边喝着，一边道：“哥，你快去睡，明天又头疼了。”
明楼笑笑，在他床边坐下，道：“你喝完，我就睡。我怕晚上有蟑螂，杯子放在这边，你一抬头就看到，吓个半死。”
“哥，你当我几岁啊。”看着明楼又重提少年事，阿诚抗议了起来。
“你再大啊，也是我弟弟，知道么？”
阿诚没有说话。
“你每次心疼明台的时候，怎么也不多想想，我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阿诚愣了一下，万想不到大哥会说这样的话，他看了眼明楼，“大哥……”
“好了，睡觉，”明楼止住了话头，把阿诚放到被子里裹好，刚要走，又想到什么。笑着俯下身，在阿诚的脑袋上留下一吻：
“bonne nuit, mon petit chou.* （晚安，我的小宝贝）”
带着笑意，关灯，关门，离开阿诚的房间。留下阿诚一个人脸红到了耳朵根。月光透进大宅子里，夜色正好。明楼放好杯子，看着窗外若有若无的薄雾，轻叹一口气。也许是太习惯了，有些话，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心疼明台的话，一句又一句，一声又一声，可是到了阿诚身上呢，总觉得他是懂的。
可是不说啊，不代表心不会疼。说到底，他还是哥哥眼里的那个小孩子，那个慌乱时刻，也会需要哥哥保护的小孩子。
四 依赖
任务很成功，只是阿诚身上多了个窟窿。明楼一边包扎，一边跟他扯些有的没的。包扎好了，换上一件干净的衬衣，再把扣子一颗颗系好。怕阿诚冷了，再特意去拿了一件毛背心，套在他身上。只是这样一来，阿诚要脱衣服，也要明楼帮忙了。
扭扭捏捏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手里的书，阿诚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等明楼把接下去要做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看一眼困得不行的阿诚，才意识到要做什么。
“来，脱衣服，”明楼把睡衣拿了出来，“脱了衣服好睡觉。”
阿诚顺从地让明楼脱掉了背心，还忍不住龇牙咧嘴了一下。当明楼要解开他的扣子的时候，阿诚往后退了退，“诶，我自己来就好了，大哥晚安。”
“别动！”
明楼温暖的手拉住了阿诚有些冰凉的手。两个人似乎都愣了一秒。
“一只手怎么脱啊？一会儿还给你换衣服呢，”明楼放开他的手，给他脱掉了衬衫，穿上了睡衣，“小的时候啊，晚上你不要睡觉。躲着我跑。”
阿诚似乎也想起来了，歪了歪脑袋，嘴角咧开了笑。
“后来才知道，冬天冷，丝绸睡衣换上冰凉冰凉的。大姐为这个事情还教训过我呢，说你病了怎么办，才知道去给你买棉制的睡衣，放在油汀上烘热了再给你换。晚上不敢给你被子里放汤婆子过夜，是怕你不小心烫伤了自己，明台以前就烫伤过，哇啦哇啦哭得来那个响来。然后只好放在被子里，给你暖了被窝，再在你睡前拿出来。夜里怕你冻，油汀放在你床边上，结果你有次踢掉被子，还是发了烧，又叫我被大姐讲了一顿。”
明楼的眼神柔柔地，只要是阿诚的事，他都记得，想着想着脸上浮起回忆的笑容。
“大哥，你这是要跟我算账啊？要我怎么报答你么？”阿诚看着明楼，嘟嘴。
明楼把换好衣服的阿诚塞进自己床上的被窝，怕他夜里发烧，还是一起睡比较安心。被窝里面放着一个包着毛巾的热水袋，再给他盖好被子，轻拍了一下阿诚的脑袋：“就是想告诉你，哥哥我把你养那么大那叫一个不容易，整天担惊受怕，你这条小命不保，我找谁哭去？”
大概因为开了油汀屋子里暖，阿诚的脸红彤彤的。
明楼转过身去，慢条斯理打开柜子，一条条翻找着平日穿的睡衣，还真的离了阿诚什么都做不成。翻来翻去，就只能找到法兰绒的一件睡衣，走到床边，打算换上。
阿诚没有受伤的手突然伸了出来，捏住了明楼的食指，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哥，对不起。”
“想什么呢。”明楼知道阿诚在想什么，坐下来，也靠在床头。阿诚捏着他的食指，就像那年看灯会，小小的孩子，只要捏着明楼的手指，就可以东张西望，不怕任何危险那样。明楼都想不起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个小孩依赖着自己，当他突然破茧而出，展翅而飞的时候，自己那么难过，那么惊慌。
好在，阿诚终于明白了，能被依赖是一种怎么样的幸福。
“我想啊，”阿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了被窝，“大哥你这件法兰绒睡衣不要再扣了，穿不上了。”
“臭小子！”
当明楼以为阿诚睡着了的时候——
“大哥……”
“oui, mon chou?"
“……rien（没什么。）”
终究还是转过身来，把脑袋埋在明楼的怀里，“bonne, nuit."
fin.
注：mon chou 是法语里很常见的爱称，就差不多是我的宝贝的意思。一般叫小孩子多，也可以叫petit chou，或者mon chouchou。
然后，不知道你们还记得油汀和汤婆子么…… 江南的冬天很冷的，记得小时候奶奶家就有，开起来暖暖的，忍不住把手放上去，又被烫得缩回来…… 汤婆子，是一个铁饼一样的东西，好像是充满电，开了就是烫的，小时候一直觉得很可怕，怕烫伤。被热水袋烫伤这种事，我也不想讲了（捂脸）。北方的同学，大概是不能明白南方这种冬天的感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