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tlenose

[楼诚]十四岁的明秘书(6)正文完

写在前面:终于结束啦~ 这几章写得很久,经常是写了删,删了写……但可能还是不够好。最近身体状况反复,所以让大家久等了,真是抱歉。虽然是严肃文,但这几章我走了感情路线…… 不喜的人,真的抱歉了,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狩猎原剧里真的实在太棒,我真的无法改编得好。本来以为再两章就写完了,结果一慢,发现又多了很多,所以干脆写完,直接一发完,不然大家要说我说话不算数了。终于有了楼诚两人隐晦地表白,颗颗。 

p.s @12341234 女王大人我实在找不到地方把萌萌塞进去了。。。就。。。算了吧?



十一 狩猎

       

    “阿诚哥阿诚哥,你还想吃什么?我再给你买。”明台心满意足地看着阿诚坐在楼梯上悠闲地啃着棉花糖,糖霜还沾了一嘴。自从阿诚变小,明台突然有了一种宠弟弟的自觉。

   “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在听?”明楼无奈地扶了扶头,继续敲着手上的核桃,“阿诚,少吃点糖,对牙齿不好。来,哥哥给你剥核桃吃,补脑。”说着还递上几粒刚刚剥好的。

    “阿诚哥小时候喜欢吃棉花糖,”明台不满道,“大哥你给他吃核桃干嘛,阿诚哥已经那么聪明了。”

    “我怕他病好不了,你阿诚哥十四岁早就不吃棉花糖了。他吃我给他买的奶油小方。”明楼直接把剥好的核桃塞进了阿诚的嘴里。

    “那他现在吃棉花糖多开心啊,是吧阿诚哥?”明台笑眼弯弯地问。

     阿诚嘴上光顾着吃,根本来不及插话,只是忍俊不禁地猛点头。

    “慢点吃,别噎着,”明楼看他的样子也笑了,“明台,跟你说话呢,刚刚和你说的,记清楚没有?”

      明台白了一眼明楼:“我又不傻。‘袭击明楼座驾,清除明楼‘,又不是拉丁文。然后要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骗过我的组员。再然后把南田洋子击毙。”

    “那问你话怎么不理人呢?”

     “我没有找你打一架已经不错了,”明台不满道,“毒蛇啊毒蛇,你瞒得我好苦。要不是这次,我觉得你还会瞒下去吧?”

    “他本来就想瞒你,”阿诚终于把食物都咽下去了,“你不知道毒蛇是冷血动物啊?”

      就在明台差点要扑上去的瞬间,明楼哼了一句:“小蝎子可别不自量力。阿诚,你到底站哪边的?”

      阿诚像只小狐狸得逞了一样,朝明台挤眉弄眼。

     “阿诚哥,我劝你啊,远离这条毒蛇,不然,说不定哪天你也被他吃了,”明台又拿起了放在楼梯上的比利时巧克力递给阿诚,“我刚才还想,什么时候毒蛇转性了。说到底,心狠手辣才是他的本质。”

      这时候,明楼抬头倒正好看到阿诚丢给明台一个“这就过了啊”的眼神。这孩子,还是有分寸的嘛。

    “我在大哥身边,就是提供血清的。哪天谁被咬了,我还能救救。”阿诚笑着补了一刀。

    “不过,大哥为什么不自己击毙南田?大哥的枪法,如果可以放心用在阿诚哥身上,那也肯定可以用在南田身上。”

    “没脑子,”明楼还是决定自己吃核桃,“南田洋子被杀,手下都死了,你觉得阿诚毫发无伤正常吗?风险太大了。要杀她,阿诚必须不在场。”

      明台抿着嘴,想了想,似乎觉得有道理,又扑到阿诚身上:“可是阿诚哥就要受伤了啊……以后伤痕遇到阴雨天还会疼,大哥你怎么忍心啊!”

    “哟,明台还知道心疼你阿诚哥了?以前不是向来我行我素的吗?”明楼觉得好笑。

    “明台你重死了。”阿诚差点被他扑倒在台阶上。

      

      阿诚坐在书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纸上画什么。明楼在书桌上奋笔疾书。明楼在算明天每一个行动的时间,他晚上还特地送了明台一块新手表,较准时间,郑重地交到他手里。阿诚看到手表的眼神似乎是有些羡慕,明楼暗自好笑,小孩子就是藏不住事,转过身去,就把自己最喜欢的一块送给了阿诚。

    “阿诚,你要算好时间给曼春下药。她必须在我开新闻发布会之前醒来,le alibi*才完美。”

    “哥哥,太冒险了吧?万一她没有喝下去,万一她中途醒过来……”

    “没事的。她的老毛病了,我知道加点什么就会引发。第一次的药我来下,你别担心,加水的时候,你再出手。记住,要不动声色。”

    “汪小姐真的有心痛病?”阿诚好奇地问了一句。

      明楼一愣,十四岁的阿诚还是很喜欢刨根问底啊。

    “是啊,家族遗传的,”明楼依然算着时间,没有抬头,“每到天凉了的时候,受了风,就会胸胁胀痛。每一次发作,都要休息调理很久,甚至要吃上几个月的药调理了才好。”

   “虽然我觉得利用她的病,多少有点残忍……你曾经那么在乎她,现在反而要用曾经的关心去利用她。哥哥也会很难过吧?”

     明楼一时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哥哥,想什么呢,我就是随便讲讲,哥哥认真什么。”

   “孤狼的事情,是哥哥做错了。”明楼站起身来,往阿诚坐着的沙发走去。

     话音未落,门就被明台撞了开来。

   “干嘛呢?进屋之前不知道要敲门啊?”明楼不满地抬起眼睛,看着一脸咬牙切齿的弟弟。

   “你明明知道做错了为什么不除掉孤狼?我记得,我都记得,阿诚哥当时遍体鳞伤到家里来的时候,缩在角落里都说不出话!他谁都不让碰,抓着你的衣服角就这样看着你…… 你,你怎么忍心!阿诚哥对你那么好,哪怕你今天要他去死他也毫不犹豫,你怎么不能替他想想呢?”

     “明台!”阿诚站起身来,喊了一句。

       明台用一种有些不情愿的眼神看着阿诚,又转过头去:“大哥!”语气重重落在最后一个字,里面有些愤怒有些不满更多的是想说服明楼的愤恨。

      明楼一惊,站起身来,看着明台。明台的眼神就这样直直看着明楼,也不躲闪。

   “我比你还想除掉她!留她一条命当然是有作用!南田知道了会怎么想?”

    “明天她就是个死人了!你留着有什么用?你除掉了南田,你还要她有什么用?她的身份除了南田还有谁知道?”

      明台一步都不肯退让。

   “南田一死,她就可以找新的主人了,她的作用还在。”

   “为了你的‘作用‘,我们都要陪着你演戏。你知道我们心里有多苦吗?你想过我,想过大姐吗?”

     “大局为重。”明楼幽幽地说。

     “不要以为你什么都可以掌控,明长官。如果你伤了大姐,我也和你没完。“

      说罢,明台摔门而去。

          

      狩猎的那天就这样到了。

      明楼再一次看了看手表,用余光看了一眼汪曼春,对方差不多快要倒下了,很好。南田洋子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明楼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想着坐在自己身后的阿诚,现在一定也很紧张。小的时候,阿诚紧张了,手心里就会出汗,被明楼看到了,就会拿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擦汗,再把手紧紧拽在自己手心里,阿诚就不怕了。      

     汪曼春咳嗽了一声,两声,三声…… 明楼又看了一眼手表,指针慢慢滑动着。汪曼春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她伸手去够水杯,杯子里的水却没有了。明楼再看了一眼手表,为自己的估算能力得意了一番,便转过头,给了阿诚一个眼神。开始了。

      "汪处长,这个茶,清肺。”阿诚毕恭毕敬地端上了茶。汪曼春可能没有发现,但明楼还是看到了阿诚的手有些颤抖。

    “小心别洒了。”明楼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阿诚回了一个是,就退回了座位。

      汪曼春给了明楼一个温柔感谢的眼神,明楼微笑着回应,内心却只紧张着接下来的安排。看着汪曼春慢慢喝下杯子里的水,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一半。当汪曼春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来。在一片惊慌失措中,明楼抱起了她,走向隔壁的休息室。他抱着汪曼春,眼睛却急急看向了明诚,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神情。

      当阿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明楼已经放开了昏睡着的汪曼春。

     “都办妥了,”阿诚小声道,“哥哥,我走了。”

      明楼看着阿诚,他眼神里透着坚定,可是还是有一些什么,在闪动着。明楼安抚性地笑笑,伸出手,把阿诚汗津津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没事,哥哥在。”

      阿诚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舍不得的神情,眼神流连在明楼的脸上。

      明楼内心总闪过一些不详的预感,却也只能压了下来。

    “傻孩子,怎么,害怕了呀?”明楼还是没有放开那只紧紧握着的手。

     阿诚摇摇头,咬了咬嘴唇:“就算我拼了这条命……”

   “别瞎说,”明楼打断了他,另外一只手捂住了阿诚的嘴,“哥哥等你回来。”

     

        一分钟,两分钟,明楼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空洞洞的窗。明楼从来没有觉得等待这么漫长,他坐如针毡。他等着那扇窗被打开,等着那个最宠爱的弟弟出现,然后——在他的身上开上一枪。明楼必须集中注意力,那一刻必须眼里只有阿诚,只有阿诚…… 

       阿诚去上学堂的第一天,明楼一时兴起,决定自己亲自去接他下课。明楼就站在教室外面,远远地看着,阿诚正好坐在窗边。明楼心里暗暗想着,转过头来,看看哥哥!然后又想,自己提早出现了,如果孩子分了心,不好好听课,这又是自己的错。结果阿诚没有转过头来,明楼倒是自己先纠结上了。

      “哥哥!”开心的声音还是唤醒了正在犹豫不决的大少爷,少年亮亮的眼睛闪在明楼的面前。然后就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哥哥怎么来接我了?”阿诚开心地不得了。

      “怕你上学害怕。”

      “我不害怕哥哥就不来接我了?”阿诚抱着明楼的脖子不撒手,迅速理清了逻辑。

      “接你!接你!哥哥每天都来接你,再带你去吃棒冰,好不好呀?”

        这话算是放下了。

        再后来,明楼遇到了汪曼春。两个人巴不得日日夜夜守在彼此身边。每次放学,明楼眼里看着阿诚,心里却念着曼春。

      “哥哥,以后,不要来接我了。”有一天,阿诚舔着手里的雪糕说。

        明楼倒是奇怪:“不喜欢哥哥来接?”

     “不是,每次你接了我,又急着要去找汪小姐,眼睛里,脸上,都写着她,我看着都心焦。把我送回去,还要一刻钟,还要叫她等你。没事的,哥哥,你去吧。”阿诚笑笑看他。

       自己的心情是连小孩子都瞒不住了吗?

       明楼笑笑摸摸他的头:“好,好,阿诚大了。自己回去。”

       当时他好像也没有注意阿诚故意逞强的表情。只是不去接阿诚之后,心里反倒空落落的,就算跟汪曼春在一起玩,总是会担心阿诚路上会不会出什么事。有一次,明楼玩得有些晚了,回去才知道阿诚回家路上被欺负了。读那间学校的都是小公子,非富即贵,不知道谁晓得了阿诚的身世,传开来,放学堵着他,一顿欺负。

      这事情在明楼心里刺了好几天。

    “哥哥,汪小姐……”跟着明楼慢慢走回家的阿诚问。

    “让她等等也是不要紧的,”明楼转过头来,阿诚曾经有些失落的表情已经不见了,轻轻抓起他细细的手,“哥哥说好了陪你回家,就应该好好陪你回家。来,跟哥哥说,今天学堂里,又教了点什么?”

     阿诚的眼睛亮亮的,眼睛里,印着明楼挺拔的身姿。明楼笑了,摸了摸他的头,眼里印着越来越高的少年。

    

     明楼又一次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对面的窗拉开了,却看到的是阿诚举着双手,被南田洋子用枪抵着头。两个人都侧着身体对着窗外。明楼暗叫不好,自己这样打过去,这个位置,很可能会出差错。他抬着枪,并没有动手。

     嘀嗒,嘀嗒,嘀嗒。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阿诚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侧了侧身,看了看窗外,南田洋子看他这一转,倒也分了心,看向了窗外。

    砰。

    明楼扣下了扳机。不敢再看一眼,掉头就走。

    直到上了夜莺的车,明楼才发现自己的头疼得厉害。在他扣下扳机那一刻,他的头就不可遏制地疼了起来。他已经侧着身体了,但很难说子弹有没有留在体内,有没有穿过其他地方。明楼不敢去想。

    “还顺利吗?”夜莺开了口。

      明楼沉默了半晌,道:“给苏医生打电话,可能需要手术,另外,我需要消炎药和止血针……”

     

     阿诚再次出现在明楼面前,脸色是惨白的。虽然中途阿诚打了止疼针,但这似乎根本没有什么用。半路,黎叔那组把阿诚放在了安全地点,稍后由林参谋把他送到了办公厅。明楼可以看到阿诚脸上细细的汗珠。他在强忍着疼痛,大约是怕自己漏了马脚。

     汪曼春似乎还有点睡意朦胧,明楼眼疾手快地把阿诚绊倒在地上,踹了一脚,道:“叫你去买个药,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阿诚“哎哟”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脚。

    明楼的心狠狠被捏了一把,疼的话,就表现出来吧,阿诚。

  “我……我的车被……”阿诚的声音里带着痛苦。

  “算了,师哥,”早些时候,夜莺已经在汪曼春耳边说了经过,汪曼春显然不介意了,“是南田课长霸道,你还有会要开,快去吧。”

  “看汪处长都记得。”

    明楼训斥着阿诚,身体却紧紧挡着他,像极了护犊的猫。他太怕汪曼春看出什么,更怕别人闻出血的味道。

   “师哥,别发脾气了,”汪曼春站起来,明楼赶紧转过身,走了过去。汪曼春帮明楼整了整领子,“阿诚的脚好像崴了。你别怪他了,算了。”

    明楼微笑着跟汪曼春交代了几句,就领着阿诚走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哥哥……”当他们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阿诚忍不住喊了一声,眼泪就刷刷流下来了。明楼皱了皱眉,小心翼翼把阿诚扶到沙发上:“来,把消炎药先吃了。让哥哥看看伤口。" 眼下最要紧的是确认阿诚的伤口,自己才可以做下一步的决定。

      阿诚乖乖地坐在沙发上,让明楼轻轻地把西装,马甲,衬衫,轻轻脱下,露出了浸湿了鲜血的绷带。明楼皱了皱眉头。他走过去,从一个抽屉里拿出夜莺准备的药品。拿剪刀剪开了纱布,血还从伤口上不停地涌出来。明楼看着脸色发白的阿诚,皱了皱眉头,道:“子弹卡在里面了,一会儿叫苏医生来帮你取出来。现在没办法,给你打一针。等会儿开会,你就坐在这里,等哥哥把事情做完,就带你回去。”

     阿诚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明楼给他打针。明楼知道他疼,却也不敢喊出来,只能心疼地摸摸他的头。

    “哥哥,我好困……”阿诚的头倒在明楼的手臂上。

    “阿诚,不能睡过去,”明楼发现这伤势有点严重,用手轻轻拍了拍阿诚的脸,“最多30分钟,乖。“

    “哥哥,我怕……”阿诚的声音小小的,眼睛红红地看着明楼。

    “怕什么?哥哥就在外面。”

    “我怕见不到哥哥了……”阿诚的声音很小,里面透着的恐惧却很大。

      明楼心里隐隐的不安又深了一层。

    “不会的。”明楼帮他把衣服穿好,不动声色地把药品都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公文包。

    “我想跟哥哥说……”阿诚的语气还是有点虚弱。

    “什么事,等哥哥回来再说。乖。”明楼看了看表,轻轻抱了一下阿诚,走了出去。


  

十二 Je suis là (我在这里)

      

      明楼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盯着那颗带血的子弹一动不动。阿诚躺在自己的床上,苏医生缝合了伤口,静静陪他坐着。

     “他会没事吧?”

      苏医生没有说话,悄悄看了他一眼,还是被明楼的余光看到了。她叹了口气,把手轻轻放在明楼手上。

      明楼的心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木然地点头。

      苏医生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总把别人想的太重。他听你的话,你叫他好好的,他就会好好的。你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他这个小尾巴,可没有这么容易甩掉。”

     “是啊,小时候,他眼睛红红地,说要跟我去巴黎……”

      苏医生点点头:“为了快点学法文,都要等你睡了,再爬起来偷偷地背……结果大冬天,一不小心就感冒了,还叫我瞒着你,怕你不让他读,怕你不带他去……”

     “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粘你,”苏医生陷入了回忆,“小时候他总是扯着你的衣角,我们说,大少爷长大了要讨老婆的呀,你这样抓着他怎么办啊?他就一副要哭的样子看着你。还记得伐?我们当时说,哎呀,这个明大少爷前世的债主,现在来讨债来了。”

       明楼的扯起嘴角轻轻笑了:“他说‘不好,哥哥讨老婆我也要陪着他‘。后来曼春……最维护我的,倒还是他……”  

     “你记得你当时怎么说的?”苏医生故作轻松道。

     “怎么说的?”

     “你跟阿诚说,好啊,如果阿诚好好照顾我,讨不讨老婆也无所谓吧,”苏医生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个小孩长大了,真的事无巨细,照顾你。阿镜都没有你这样的好福气。阿诚总是说,能在你身边,是他的福气。我看呀,都不知道是谁的福气。”

       

       苏医生陪着明楼到午夜,明楼过意不去,便让她去客房休息。明楼觉得自己真的快扛不住了,一下子,跌倒在沙发里。大道理小逻辑在那么一瞬间,全部没有用了,“嗡”地一声,脑袋里只有几个字:

    “是我亲手杀了阿诚”

      有那么几分钟,明楼觉得很冷,他蜷缩在沙发里,双手抱着自己的腿,盯着昏睡的阿诚,一动不动。恍惚中,是阿诚的声音。

      “大哥,你扛得住吗?”

        我,我不知道……

      “大哥,我害怕……”

        是大哥不好,只要你想,大哥可以来陪你……

        明楼恍恍惚惚,伸手去摸放在边上的,阿诚的枪……

      “大哥!你在做什么!”

        脑袋里阿诚的声音把明楼拉回了现实,看见自己手里的枪,额头直冒冷汗。速速把枪收到抽屉里,明楼走过去看阿诚的状况。还是不醒,衣服却被汗浸湿了。阿诚皱着眉头,痛苦的样子。明楼叹了口气,从衣柜里拿了一套丝绸睡衣,轻轻掀开被角,给他换衣服。

       阿诚的皮肤热得发烫,明楼的手指却是冰凉。他看着阿诚,突然想到了王天风说的死间计划。如果说他曾经对自己的计划还有过不安,现在,他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拦住那个疯子。没有人喜欢伪装的生活,没有人喜欢在暗夜里摸索前行,只是有人陪着你走,路便没有这么长。在明楼疲惫的时候,不止一次想过,有人把自己出卖吧,让自己被抓吧,让自己死得其所,而不是像普罗米修斯*,受到无止境的折磨。如果没有了那个陪着自己暗夜前行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忍受到几时。

      换完衣服,明楼自己也有点累了,歪歪地靠着床头,轻轻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到他脸上。触到那张英俊的脸,明楼自己都吓了一跳,为什么会要把手放在阿诚脸上呢?明楼一思索,觉得这是个习惯,就好像习惯了阿诚生病要自己守着,醒来不要喝水要给他吃西瓜,要给他喝皮蛋粥一样。但这个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小时候阿诚刚刚来明家的时候,因为曾经桂姨的伤害,小孩子动不动就生病发烧。有次晚上,阿诚又突然烧了起来,不安稳地睡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明楼,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过高的体温还是因为心里不开心。

   “阿诚不怕,哥哥就在这里陪着你。”明楼见他半夜醒了,把眼神从膝上的作业本上移开,温柔地看着他。

   “哥哥,我做噩梦了。”阿诚的声音里还有点颤抖。

   “做噩梦了,”明楼把作业放到床头柜上,走到床头坐下,轻轻把阿诚抱在怀里,“梦都是反的。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着火了,是一条龙…… 哥哥说过的那种,红色的,有翅膀,会喷出火来……火烧到了我,把我的头发都烧光了……他说要吃掉我……”说着阿诚不安分地扭了扭身体。

     明楼松开他,让他舒服地睡在自己的大腿上:“那你看见龙骑士了吗?他会把火扑灭……会救你的。”

    “哥哥,我会死掉吗?……”阿诚的声音带着疲倦,带着明显的不安。

     “不会的,龙骑士一直会保护你的。”

    “哥哥,给我讲龙骑士的故事……”

    “从前啊……”明楼一边讲着,一边用手摸着阿诚发烫的小脸。

      第二天明楼腰酸背痛地醒来,看到自己的手还放在阿诚的脸上,好像阿诚的烧已经退下去很多。这腰酸背痛也算是值得,明楼笑笑,正要把手拿开,就被阿诚的手捉住了,还听得他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龙骑士……”窗外的阳光正好晒到了明楼的那只手上。

      “哥哥,我昨天梦见龙骑士了。”吃了皮蛋粥,阿诚的精神好了很多,坐在床上跟明楼聊天。

     “哦?长什么样的?”

     “像哥哥一样,但是穿着铠甲!他把龙的火扑灭了,还有魔法呢。不知道为什么,靠近他,我被烧掉的头发都长出来了!”阿诚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确定头发在,很是高兴。

       明楼被他的样子逗笑了:“龙骑士很厉害的,看,阿诚的烧都退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呢,明楼又转头看着昏睡的阿诚。很多事就是记不得原委,却变成了习惯。就好像每周五早上醒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要喝一杯牛奶,吃一个三明治。再仔细一想,才想起来,阿诚总是笑他太美国,不健康,大早上的就想吃肉;明楼却总是嫌弃法国早餐太少,太过寡淡,不到十点肚子就开始咕咕叫。讨价还价到最后,阿诚还是随了自己的心愿,答应每周给自己弄一顿三明治吃,还带牛奶,而不是蔬菜汁。明楼揉揉眼睛,总觉得是自己亏欠了阿诚,大姐喜欢做旗袍,小弟喜欢买手表,汪曼春喜欢正红色的口红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唯独阿诚——他想不起来阿诚喜欢什么。他太习惯阿诚的恭顺和懂事,习惯他围绕在自己身边,而从没有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要失去阿诚,他会变成什么样。

    “哥……,我,会不会死?”阿诚的声音。

     明楼惊得转过了头,看见微微睁开眼睛的阿诚。

    “阿诚,你醒了,”明楼惊喜道,“我去找苏医生,你等等。”

     却不想被阿诚按住了盖在脸上的手,“哥哥,别走。”

      阿诚的语气还是很虚弱,却带着一种浓浓的悲伤,感染地明楼心口钝痛,“阿诚,苏医生就在楼上,很快的。”

    “哥,你在,”阿诚虚弱地笑笑,手却丝毫没有放松,“Ne pleure pas (不要哭了)…… <Ne dites pas : mourir ; dites : naître. Croyez.> (不要说死亡,说,诞生。你要相信啊。) * 哥,  j'étais là pour toi, je suis là pour toi, je serai là pour toi... *(我为你而在, 过去,现在,将来……)Donc, pour moi... ”

    “Je suis là, Je suis là pour toi, chéri. "

      阿诚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他的手,轻轻地松开了。


      那一刻,明楼似乎明白了一种情愫。一时间,那些阿诚说过的话突然像海浪一样向明楼冲来——

    “我知道你心里还是记挂着她的。可能你现在讨厌她,恨她,但是这并不妨碍你的心里还是在意她喜欢她的……”

   “不就是‘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嘛,哥哥就这么不放心我。”

   “我只是在想,其实哥哥没必要瞒着明台。像哥哥这样闪闪发光的人…… 大概,无论是谁,都会心甘情愿沦为哥哥的棋子吧……”

    “至少有那么一个人,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陪着我长大…… 那么,那些过去的事情,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不那么难过了。”

    “我知道,有的东西可以想,有的东西不可以想。留在明家,我大概只能伺候他们一辈子,不配有自己的生活……”

    “我最在乎的是哥哥。”

    “哥哥,不要怕。”


      在巴黎的那一夜。明楼带着一身血跌跌撞撞回到家里,看到的是一个哭得不像样的阿诚。

    “哥哥不是回来了么?”死里逃生,明楼却还是这样安慰着阿诚。

      阿诚哭得不说话,揉揉红红的眼睛,小心扶明楼到床上,再去取了药品,抽抽搭搭要把明楼的衣服撩起来看。明楼怕自己的伤口吓着他,倒是按住了阿诚捏着自己衣服的手,另一只手把阿诚轻轻搂到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轻轻拍着。

    “大男子汉,哭什么,”忍着伤口的剧痛,明楼还是轻声安抚着,“大哥保证过你,回来还要帮你看看作业的。”

      阿诚没有说话,还是抽抽着身体,哭着。

    “Je suis là, je suis là, je suis là pour toi, chéri. ”明楼拍着少年的背,轻轻在他耳边喃喃着。

      那一夜,阿诚紧紧靠着明楼,挤在明楼的床上,手捏着明楼的睡衣角,捏得手心都出汗了。

    “如果有一天,哥哥真的回不来,”明楼闭着眼睛,轻声道,“你要答应哥哥,不要哭,好好活下去。把哥哥没有做完的事,好好做完。”

    “我要去陪哥哥!”少年又哭了出来,转过身,抱住了明楼的手臂。

     明楼自知失言,又伸出手,轻轻拍拍他,“就算哪天,哥哥不在了,也会一直陪着你,不会离开,懂吗?”

    “哥哥,哥哥,不是无神论者吗?”少年还是抽抽搭搭。

    “哥哥会在这里,”明楼笑笑,轻轻拿手指点点阿诚的心,“je suis là.”

     阿诚抓住了明楼的手,紧紧捏着,贴在胸前,渐渐入睡。

      便是这样一句,两个人之后才也没有关于生死的争执,再也没有去想哪一天会失去对方。

      


     一颗颗泪珠终于烫伤了明楼的手背。

    “阿诚……,哥哥的阿诚。”

          


十三 尾声


      明楼感觉自己恍惚之中就睡着了,真是太累了。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了阿诚的声音:“呀,大哥怎么睡这了,小心受寒了啊。”明楼懒得睁眼,只是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到阿诚在面前晃悠,心里忍不住的笑意。温暖柔软的羊毛毯盖到身上,温暖手指的触感透进皮肤里,明楼的嘴角轻轻上扬:“阿诚,我怎么又睡着了?”

    “你在沙发上看看杂志就睡着了。”阿诚没有停下,又走去桌边整理着什么。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苏医生呢?”明楼还是不想睁眼。

    “我放心不下哥哥啊。哥哥没了我啊,都不知道衣服要怎么穿吧?”

      明楼笑了起来,睁开眼睛:“阿诚啊……”

    “阿诚……”

      客厅里的沙发上空空荡荡,明楼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安静的客厅。身上的羊毛毯快要掉下去了,手上,也只有自己的温度。

     而这个应该被埋在暗夜里的名字,就这样落在舌尖。

    “阿诚。”明楼低下头,喃喃道。

    “哥,你醒了?”明台面带担忧地看着他,递上一杯热茶,伸出手,把明楼身上的毯子拉拉好,“累了?再,再睡一会儿?”

      明台递给自己茶的样子,真像阿诚。

    “我说梦话了?”

      明台轻轻点点头,蹙眉,瘪着嘴,关切地看着他。

    “我没事。”明楼勉强地笑笑,拍拍明台的手,喝了一口茶,却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茶冷了?”明台问道。

     “热的,”明楼道,“只是有点苦。”

     “哥,大姐她们,下午要回来了。”

        明台似乎一夜长大,少了纨绔的印象,多了几分稳重,然而他并没有再说下去。见明楼不说话,明台抬起手,学着阿诚的样子,轻轻帮明楼揉着太阳穴。

     明楼抬起头看了看明台,明家小少爷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弟弟,眼神关切地看着自己的大哥。他越是不说,明楼越是自责。阿诚出事之后,明楼愈发寝食难安,明台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趁明楼去上班的一天,偷偷把阿诚送走了。明楼回到家,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床,空荡荡的房间,没有阿诚的地方……明楼知道明台担心自己,如果真的看到阿诚离开的样子,可能一下子就会崩溃。他内心也知道,阿诚的状况,凶多吉少,只是在拖延时日。那日明楼回到家见到明台纠结的样子,便什么也没有问,他只怕问了之后,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坚持下去。不如就这样想,阿诚只是去出差了——一切都没有变。


      明楼在偶然留给自己的深夜时分,会陷入一种无助地自责。本以为阿诚离开,停留在十四岁也不错。但就是那些最后的话,让他一下子明白,阿诚恢复到了二十七岁的时候。十四岁的阿诚,至少没有经历血的洗礼,没有经历同一条路上伙伴的离开。而二十七岁的阿诚,却什么都经历了。那首雨果的诗,是他们在巴黎,烟缸牺牲之后,明楼拍着哭泣不止的阿诚给他念的,阿诚的执念才渐渐放下。然而到自己身上,无论明楼默诵了多少遍,最后,总是止于自己的叹息。

      明楼的自责若是止步于此,明台也不至于如此担忧。明台大约是怕大哥睹物思人,送走阿诚之后便悄悄把明楼房间里的相框收了起来。明楼却看着空空的桌面,心里空落落的,于是就去明台的房间,想把照片再找出来。那日明台不在,明楼翻了书架,又翻了书桌,相片没有找到,却找到了一页明台的铅笔拓印。字迹非常淡,很难辨认,但明楼还是看出来了这是孤狼的信。信里警告南田,铜墙铁壁似乎没有决裂那么简单,担心背后有阴谋,而自己不得不第二天跟随明镜离开上海,劝南田万事小心。

      明楼第一次在明台面前止不住地流眼泪。明台到家看到自己大哥就这样瘫软在自己的书桌前,面无表情,盯着那页纸不停地掉眼泪,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我早该听你的……”明楼自语着,“是我害死了阿诚。是我。”

      “大哥,孤狼的事情,是意外……”

     “阿诚被我杀了,是不是也是意外?”

      “大哥,我会替阿诚哥报仇。”明台拿出手帕,递给明楼。

     “报仇了,他就会回来吗?”明楼扯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明台,你知道失去你的一半灵魂,是什么感觉吗?”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明楼把自己从回忆里抽出来,轻轻拍拍明台的手,让他不用再給自己按摩,“不要担心了,你大哥扛得住。我还有你,还有大姐。”

      “大哥,你,你不会要做什么吧?”

      “有的事情,就算于事无补,还是一定要做的,”明楼的语气变得坚定,“错了两次,不能再错第三次了。”


        明镜和桂姨到家的时候,明楼恢复到了往常的状态,微笑着跟姐姐拉着家常,明台表面和明镜嘻嘻哈哈,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明楼。

       “来,姐姐给你们带来了苏州的糕点,那么大一盒呢,”明镜开心地打开包装盒,“快尝尝看。阿诚呢?阿诚去哪了?他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绿豆糕了吗?你看,我特地买了一大盒给他。”

       “我要吃我要吃,”明台在明楼可以回应之前,嚷嚷着抢过了绿豆糕,“姐姐偏心,不单独给我买。阿诚哥有公事去南京出差了,这份归我了。”

     “你这孩子,”明镜笑着拍拍明台的手,“你喜欢吃的是桂花糕和芝麻酥,抢阿诚的绿豆糕干嘛。姐姐也有给你买,看,那么大两盒,都是你的。”

     “我不管我不管,”明台抱着绿豆糕不撒手,“我现在喜欢吃绿豆糕了。”

      明镜宠溺地笑笑,无可奈何地小声道:“你呀,怎么就不晓得让让阿诚。他现在这个样子,难得让你做哥哥,你就不能像个哥哥的样子?你小时候啊,他没少让着你。你喜欢吃什么,他都让给你,你做坏事了,他还给你瞒着。好不容易,现在有个机会,你也不晓得补偿补偿。”

      明楼的眼眶不知不觉又泛红了起来,便站起来,回了房间。只听见背后明台努力转移着明镜的视线。

       第二天,明楼和王天风通了电话。与其说是通了电话,不如说是在电话里吵了一架。

    “上海站缺不了你。”无论明楼说什么,王天风就是这么一句话。

    “你以为我是在征得你的同意吗?”明楼的语气不善。

    “当初你答应了我的死间计划,怎么,现在想着反悔了?当初,虽然你是勉强应下的,然而你的性格,是不会出尔反尔的。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了。既然不是我死就是你死,我觉得,这个买卖做得值。”明楼一个嘴角向上弯弯。

     “哟,毒蛇转性了?”电话里都听得出王天风的嘲讽,“我以为你在意的是明台呢。不管怎么说,你既然不肯实话告诉我,那等我来一趟。我倒要来看看,毒蛇到底突然遇到什么问题了,一心求死。”说着,挂了电话。


      钟敲了十二下的时候,明楼从书房里走出来,走进了桂姨的房间。灯一下子亮了起来,桂姨躺在床上,一下子的光亮让她的眼睛不能马上适应过来。

     “孤狼,”明楼冰冷地笑笑,站在她的床前,看她无力地躺着,说不出话,“不要挣扎了,没有用的。”

      桂姨依然在努力地挣扎。

      明楼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她的床前,倾身坐下,就这样盯着她看。

    “本来,留着你,还是有用的,”明楼叹了一口气,“还没有到要丢掉这颗棋子的时候。然而,我却没有想到留着你,却先被将了一军。”

      明楼看看手表:“神经毒素的好处,是慢慢折磨你。以前,我是从来不屑于用这种阴毒的方法的。只是你不配那种一击毙命的痛快。”

     孤狼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把你逐出明家,放你一条生路已是仁至义尽,不想你卖国求荣,还再一次对阿诚下手……我要让你感受到自己的死亡,那种清醒而绝望的感觉。阿诚就在我的眼前一点点离开,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哦,现在你知道了。是吗,孤狼。”

     明楼哽咽了,并没有说下去。他安静地像个修士,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孤狼一点点地挣扎,一点点放弃,最后咽下一口气。

    “你在门外多久了?”明楼没有回头。

    “不久,”明台推开了虚掩的门,“你的书房门都没有关……我……”

     明楼还是面无表情,站起身来,拍拍明台的肩膀,就要走出房间。

    “哥,你再坚持一下……孤狼,我明天会去处理。哥,你不要再多想了,去睡吧。”明台递给明楼一杯牛奶,眼睛里带着深深的不安。

     明楼接过牛奶,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离开了房间。

     

     明楼难得睡着了。难得阿诚还入了他的梦,静静躺在他的身边。

   “阿诚……”虽知是梦,明楼还是很满足,伸出手,想要拥住他。

   “大哥,好好睡,”阿诚的声音好像虚无缥缈,“明台说你几天几夜没睡好了。”

   “阿诚,对不起。”似乎在梦里人是很难控制情感的,压抑太久的眼泪,就这样汹涌而出了。

   “大哥,大哥,都过去了,”阿诚显得有点慌乱,却还是伸手擦了擦明楼脸上的眼泪,“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

    “我知道,”明楼露出一丝苦笑,“你晚上来,白天走……我们除了你去苏联的日子,还真的没有分开那么久呢。哥哥答应过你,胜利之前,哥哥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那你,能不能也答应哥哥,以后每天晚上,来梦里陪陪我,跟我说说话?没有你,哥哥怕自己走不下去……”

      明楼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阿诚的味道,阿诚的叹息,都在他的身边。

    “阿诚,本以为,你变小了,哥哥可以补偿你,让你不要再走这样一条路。可我的自私,却还是把你卷了进来。”

     “哥,你觉得,这辈子,你甩得掉我吗?”阿诚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

      明楼也笑了,笑着笑着,却流出了眼泪:“你甩掉了我,不是吗?什么机会也没有给我,说完那些话就走了。”

    “哥哥要什么机会?”阿诚的声音还是那么遥远。

      明楼看着模糊的阿诚,笑笑,轻轻抚了抚他的脸:“我真希望人有灵魂,让你知晓。”

     “嗯?”  

      明楼印上了阿诚的唇。虔诚地,耐心地,不带着丝毫杂念地吻着。梦里的触感是这样真实,自己所有的黑暗,压抑,自责,和痛苦,就在一个吻里轻轻释然。梦里,阿诚并没有抗拒他的吻,甚至在悄悄地回应。明楼轻轻放开他,内心却突然明了了很多事。对于汪曼春的执念,只是追忆那最灿烂最戏剧性的美好,那朵转瞬即逝的烟花。而阿诚……永远不会是红玫瑰或是白月光,阿诚,是深入骨髓的另一个自己,是天平上的另一端。只是,自己明白地太晚了。

      明楼闭上了眼睛,又凑过去,吻上了阿诚的唇,依然不带杂念,温柔,温暖。这个吻,带着太多的抱歉和后悔。在梦里,明楼才敢对自己坦白一次,对他内心的感觉,坦白一次。阿诚的身体很暖,他的手绕过明楼的身体,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这种抚摸,也丝毫不带着暧昧的意味,只是安抚性地,安慰着受伤的人。 明楼渐渐不想满足于这样的吻,渐渐放开了心,加深了这个表白意味的吻,温润的唇和舌尖感受着阿诚的温柔,阿诚的味道,彷佛就想让自己在这样的幻境里,沉沦。他知道,等天亮的时候,一切就消失了。  

      明楼的眼睛里终究又落下了一滴泪水,终于,他放下心去,再不睁眼,怀里抱着阿诚,却等着阿诚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离开。

      

     明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他都诧异自己怎么睡了那么久。然而醒来的时候心里难得没有觉得沉重,他又不小心想起了那个脸红的梦。明楼摸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心想,这算不算对鬼神不敬。要是阿诚真的地下有知,会不会气活了跑过来揍自己一顿。

      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于是他还是站起身来,准备洗漱出门。

    “大哥,吃早饭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透进了门里。

      阿诚…… 阿诚?!难道自己还在梦里面吗?明楼一下子觉得自己是压力太大,有了幻觉。

    “大哥,给你做了美国早餐,三明治,多加了肉,你瘦了。”阿诚穿着西装三件套踏进了房里,微笑着递给明楼一盘早餐。

    “阿诚……”明楼喃喃道。

    “大哥……”阿诚放下早餐盘,微笑着看着明楼。

   “明台,明台!”明楼一下子冲出了房间。

    “大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明台揉着眼睛,还穿着睡衣看着一早上就紧张地不行的明楼。

    “阿诚,阿诚,在我的房间里。”明楼难得地紧张了起来。

    “他醒了?那么早?”明台好像并没有什么震惊的样子。

     这下子,明长官似乎真的可以确定自己在梦里了。他还是拽着明台去了书房。

     “阿诚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明台打着哈欠跟坐在沙发上啃可颂的阿诚打招呼。

     “我…… 睡不着。”阿诚的脸上似乎染上了什么红晕。

     “你身体弱,还是应该多休息一下的,”明台还是打着哈欠,“昨天晚上赶了路,还是很累吧?啊,对了,你真的恢复记忆了?”

     “小少爷,要不要试试啊?”阿诚假意挑衅道。

     “不敢不敢,阿诚哥,昨天被大哥折腾到大半夜的,我还想去睡一会儿。”

     “去吧去吧,我陪着大哥。”阿诚一如既往,宠爱地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明楼身边。

      明楼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这个梦太美好,太真实,阿诚就这样好好地在自己的面前和明台讲着话。但是为什么梦里掐一下自己还是会疼呢?

     “大哥,你怎么了?干嘛掐自己?你从昨天晚上就不怎么对劲。”阿诚认真地看着明楼。

     “阿诚,不要再到我梦里了。你走吧。不然,不然我会以为,你真的回来了。”明楼还是下了决心说出了这句话。

     “大哥,没发烧吧?怎么大早上就胡言乱语?”阿诚伸出手去探了探明楼的额头。

      明楼突然紧紧地抱住了阿诚,让阿诚“嘶”地叫了一声:“大哥,你轻点啊,我虽然醒了,但伤口还没好全呢。”

      这话让明楼吓得一下子松了手:“你没死?”

     “大哥在,我怎么敢死呢,”阿诚笑得温柔,“这不是醒来了吗?明台说你最近不大好,我就急着来看你。这不,亏得苏医生,我还冒着宵禁回来。”

      这么说,阿诚是真的?明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你没死明台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没有告诉你?”轮到阿诚摸不着头脑,“他说我死了?好小子,胆子够大啊,我等下去收拾他……我只是在苏医生那边睡了很久,她找来了一个美国医生,终于让我死里逃生。”

    “你昨天睡在哪里?”明楼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陪大哥睡的……”明诚的脸突然又红了起来。

    “你不睡自己房间,跑到我这里来干嘛?”

    “这不是担心你嘛,”阿诚辩驳道,“明台说你最近经常被梦魇吓醒,我想,我在就会好点。这小子,昨天还给你下药了,难得让你睡好。”

     明楼没有作声,掉头就想去换衣服。阿诚却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阿诚……”明楼僵在了原地,昨夜的回忆通通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十四岁的时候,哥哥都让我抱,现在,劫后余生,反而不给抱了?”

   “抱,抱,”明楼泄了气,一把伸手搂住了阿诚,“抱多久都可以。”

    安静的空气里,只有钟的声音,窗外鸟的声音,还有阿城的呼吸声。

   “哥,死间计划不许去送死了。”

   “嗯?”

   “明台告诉我了,你又和他老师吵了一架的事……还把人家计划搅乱了。”

   “你知道死间计划是个什么计划吗?”

   “具体不知道,但你也得得到我允许才能去送死啊。”

   “没良心。”

   “哥哥……“

    “嗯?”

    “Je suis là。”

    “嗯,知道了。”


fin.


注释:

普罗米修斯:泰坦之一。因为盗取了火种,惹怒了宙斯,被锁在山上,每天一只鹰来啄他的肝脏…… (也是够残忍)第二天再长出来 再继续吃…… 想想都疼啊


Ne pleure pas…… <Ne dites pas : mourir ; dites : naître. Croyez.> 

不要哭了,“不要说,死亡,说,诞生。相信吧。”

这是雨果的一首诗,《Ce que c’est que la mort 》。虽然写的是死亡,却非常浪漫优美,甚至带了一丝光明释然的色彩。我还喜欢里面一句:L’amour, et sans savoir quelle est la voix qui chante. (翻译渣,翻不出那种优美,于是凑合翻了英文,求指教。。。love, and without knowing what is the voice that sings.)

j'étais là pour toi, je suis là pour toi, je serai là pour toi... Donc, pour moi... 

我过去为了你在这里,我为你而在,我将来也为你而在…… (就是用了3个时态==) 所以,为了我……



写在后面:呼啦,终于写完了,正文完结啦~ 不要计较细节!结尾明楼就是有点黑化了,因为他失去了天平的另外一端,控制不了自己了……所以我允许他那么残忍的复仇。好在阿诚回来了呀~大哥会重新亮起来的。老师小明助攻哦~  先亲亲再表白~ 

杀孤狼的毒药我瞎编的。印象里蛇毒一般都是神经毒素,埃及艳后据说就是这样死掉的!也算是一个体面的死法其实。。。

至于为什么头发都掉了,哈哈,你们看了xmen了么?小教授一头秀发被烧掉了啊!!!!erik能不反水么 (够)

 还会有说好的番外…… 望天。最近身体很不稳定,所以更文也是断断续续。谢谢你们一直有看,鞠躬。 

谢谢  @12341234 和 @中二骚年  ,一直陪我,看我的文,帮我提意见。还有鵑竹姑娘,我艾特不到你啊。。。虐得够酸爽了吗?不够我再继续虐。。。   

    

     

      


         

    


     

    

     

   

      

      

      

     

     


      

      

      

 

     

     

       


       

标签:楼诚
评论(67)
热度(156)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Littlenose | Powered by LOFTER